（文/ 麒霁）对H. R. Giger的美学欣赏不来，对恐怖和怪兽题材一向敬而远之，正传四集讲的啥也是靠up主发条张的30分钟盘点视频搓堆科普的……口味偏好又怂又俗的我应该一辈子也成不了《异形》迷，但托法斯宾德牵线搭桥，让我有契机几年前先看了《普罗米修斯》，又在周末赶了场《异形：契约》。

　　虽说追星的诚心就是要体现在连口味不和的作品要笑着看下去，但这两部前传的观影体验却并不痛苦。无论是从容的叙事节奏、冷冽精致的画面色调、掌控自如的气氛调度，还是逐渐显现的浩大世界设定，都说明它们是出色的电影作品，尤其得知首部《异形》的导演Ridley Scott执导两部前传时都已年近八旬，更觉敬佩。
 

　　如果说《普罗米修斯》的结尾，还让观众感到一丝受用的人情味，《异形：契约》则像是潘多拉放出魑魅魍魉后，赶在压箱底的希望刚要飞出之前，永远扣紧了盒盖。故事通篇算是自己作死和运气太差交织的连环杀。就说一开始，真的，半夜有人敲门说查水表我都不敢开门，女主外的船员在茫茫宇宙忽然就听到人声唱歌信号就决定放弃审慎检查过的既定航线去一探究竟，还觉得说不定这是天降应许之地提前中奖，理由只是懒癌发作不想回去冬眠舱。您哪就觉得自己有这好运气和主角光环呢?仅这一幕，傲慢与轻忽就扑面而来。至于之后的探索陌生星球像童子军春游、遇到黑蒜茶叶蛋什么的就瞎摸瞎看等等都不必再赘述，各种“Ta能交流Ta不会害我”“Ta是人造的所以人能控制”“我有好奇心我不会死”“我重感情我不会死”“我有信仰老天会眷顾”之类的迷之自信，所以当然大家就从头丧到尾结果团灭啦。片中选的文学作品也都是迷之丧：吟首诗吧，是《奥兹曼迪亚斯》，拉美西斯二世的万千宫阙都做了土;哼个曲儿吧，是瓦格纳的《众神进入英灵殿》，貌似意气风发，可英灵殿瓦尔哈拉最后也是被付之一炬了好么(搞笑级友情客串的James Franco有话说)。
 

　　如果不考虑《异形》正传四部剧情在设定上的向下延伸，只看两部前传展现的设定，异形这样式的生命体倒也并不陌生。原始形态只是有机物种、无宿主即休眠、寄生繁殖、基因融合、杀死宿主、失去可作宿主的血肉来源即因无法自生而最终死亡……越听越耳熟，打开谷歌搜搜“病毒”，原来是伴随人类成长的“老熟人”。因此，起码以我目前浅薄的理解，说“异形”是某种靶向明确的生化武器、比作高效环保的杀虫剂或除草剂我是信服的，像怕埃博拉、丧尸、异鬼一样怕它也是没问题的。至于“完美生命体”什么的就算了，除非病毒们已经处在“下一站天后”的位置。
 

　　于是观片重点并非作为看板的异形，而是影片探讨的“对人类的定位”这个主题。我对科幻题材一直有兴趣，太空科幻尤受偏爱，这类作品常常最容易让人重获谦卑心。即便是《地心引力》这种偏写实的题材，那几万米的高度也足够让人瞬间觉得生活中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渺如尘埃。而《普罗米修斯》和《异形：契约》这两部前传，甚至还可以加上前段时间公映的另一部题材相似、结尾无比讽刺又特别真实的影片《异星觉醒》，都非常明确地重申了两点：道德与信仰不过是幻觉;人类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离开了地球表面薄膜一层的生物圈，太空中没谁再会听到你的尖叫。曾经我们赖以生存和社会得以维系的道德变得无足轻重，好人平安、恶有恶报、信X哥得永生之类的信仰因果律也统统失效，生存死亡或胜利失败，都与此无关。无助的人类在孤立的宇宙被黑暗中无可名状的恶意包围，甚或无关恶意，茫茫宇宙中毫无感情的世界要远远大于受感情影响的世界，仅此而已。当然，幻觉不等于无用的虚妄，就像“信用”这一集体幻觉给经济社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有群体认可遵从的道德与信仰，人类文明也无以发展维系。所以，只要阁下仍未扶摇直上九万里，还是尽量做个“好人”吧，所谓入乡随俗。
 

　　对“人类主角意识过剩”讨论，影片的表现又稍微复杂些。一方面，人类在片中是不完美的具现，有仿生人、异形甚至工程师这些似乎更牛的生命形式，人类只是造物链上无甚亮点的一环;另一方面，两部前传又都热衷于探讨“造物主(神)”、“造物者(能创造新生命形式的造物)”、“造物”间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震惊!人类既非造物主所造、也不是造物者的独选、还要被其造物(仿生人)保护和反攻倒算!”
 

　　对于前一方面，影片中的人类完整继承了工程师的创造冲动，又原封不动被仿生人继承。是火就要烧，是风就要吹，是人类就要创造。这种不可抑止的创造冲动，让人类区别于同生态圈的其他生命。但人类既非开始，也非终结，只是成为造物链条上的一环，像TA的上下两环——工程师和仿生人一样，人类最终会因自己的造物而灭亡也就并非不可预见了。对于后一方面，也许一神教环境浸淫的人们更容易纠结这个问题，毕竟人代替万物与神签订契约，无论制造、引导、降福或是惩罚，人类总是被另眼相看的，来有来处、去有去处。如果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老子思想，可能一早就释然了。
 

　　但打击了半天，大家也不用自卑，毕竟从《异形》系列就能看出，人类是难得在灭亡到来之前就能拍恐怖片自己吓唬自己、时时居安思危的物种，也是相当厉害。说了这么多，我再也编不下去了，我坦白，其实两部前传看下来就是冲着花痴法鲨、塞隆和OST里那首《Life》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