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伊壁鸠鲁主义)2017年,一个法国人,吕克•贝松,用一部《星际特工:千星之城》向我们展示,他们想要的未来可以有多美好。毫无疑问,《星际特工:千星之城》首先应该作为一部电影重工业的典范存在,2亿美元的预算昭示着新世纪里金融体系无所不能的魔力,可以把艺术家最狂野的想象变成现实;世界三大顶尖特效公司带来这个时代所能提供的最好的画面,每一个飞船上的螺丝钉都泛着真实的油光。但是,即使在这个时代好莱坞六大可以支配这一切资源,但他们从没有用同样的条件做到吕克•贝松做到的事情:让我们真切地渴望电影中的世界。
没有黑暗的宇宙征服者,没有凭借超能力拯救世界的肌肉男,法国人不屑于通过野蛮来证明自己的话语权。他们用这部137分钟的电影告诉我们,他们的“浪漫”并不止步于打动女人。
漫威告诉我们宇宙中到处是野心勃勃的疯子,刘慈欣告诉我们浩瀚的宇宙是一片黑暗丛林。吕克•贝松大声疾呼:文明去哪了?于是,诞生了电影开头震撼到无以复加的那段混剪。伴随着David Bowie飘渺的声线,我们看到了关于未来最伟大的假设。如果说1972年周恩来与尼克松那次“伟大的握手”打开了中西方意识形态沟通的窗口,那么电影开头的三分钟无疑将这个伟大时刻做了升华。
这三分钟里,宇宙的种族克服了意识形态、人种、物种的分别,在一个远离地球的空间站,展示了人类上万年文明进程的最核心的成果:对个体动物性欲望的克制,和对集体共生体系的维护。这种思想曾让一代代法国人留血,并深刻影响了独立的美国、民族崛起时代的欧洲乃至近代中国的立国思想,吕克•贝松则希望它可以延续到七百年后的阿尔法空间站。对于以个人主义为导向的美国梦文化而言,这或许太不过瘾了,但这终将是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世界的伟大奠基。
伴随着对自由意志的追求,法国人对政治有着明确立场。法国这片土地仿佛装了雷达,可以迅速发现统治者的野心和阴谋,而这种谨慎和坚决,在七百年后帮助两个普通的星际特工,在阿尔法最具权势的军人试图掩盖罪行的时候可以勇敢面对。导演将一个深谙权谋、心狠手辣的政客作为电影的最大反派,会让理解法国政治传统的观众会心一笑。
当然,法国人的浪漫也并不止于对思想和自由的追求,他们对艺术的追求和保护同样世界闻名。从路易十四时代之后,法国引领了西方世界大多数文化改革的风潮,从雅克•大卫的新古典主义画派到莫奈、雷诺阿的印象派,从比才的抒情歌剧《卡门》、德彪西的印象派音乐再到香颂女王琵雅芙,大名鼎鼎的可可•香奈儿更是战后时尚的先驱。在电影领域,法国作为这门第七艺术的诞生地,几乎成为艺术电影的大本营。即使是《星际特工:千星之城》这样的商业作品,法国导演吕克•贝松依然表现出具有先驱意义的艺术创造力和想象力。
当电影特效的发展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淘洗,每一个电影匠人似乎都已经贡献了全部的聪明才智,极尽所能地让特效在电影中被运用。我们有多久没有感受到《阿凡达》上映时候的瞠目结舌了?影迷们已经看惯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惊人的爆炸和匪夷所思的战斗,于是好莱坞大片的特效渐渐走向了大量堆砌、凭数量取胜的套路,千军万马、充斥整个空间的飞船,除了震撼之外似乎缺乏了一些具有辨识度的灵魂。然而在吕克•贝松的未来宇宙,我们真的感受到了惊喜:丰富的色彩勾勒出如梦似幻的世界,每一个外星人的形象都让人过目难忘,从未有人这样展示过太空的美好。当然,这种色彩和梦幻对于增加电影真实感并无益处,但是《星际特工》的漫画血统却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这个无比真实的梦境,会成为每一个观影者最多彩的怀念。
这种梦幻的建立,同样离不开法国人的艺术风格。这个可以用三四个小时享受一顿大餐的国家,从不掩饰自己对精致、细腻、近乎夸张的情感表达的热爱。他们用夸张变形的巴洛克推翻了古典主义,又用精巧到奢侈的洛可可美化生活。也只有这样的艺术家,会给每一个外星人设计精致的形象和服饰,为未来宇宙的每一个细节书写700年的变迁过程。
电影绝非完美,庞大的信息量让电影叙事显得冗杂,故事的主线也有些模糊。但是如果看得进去,那么这些真的并不重要。137分钟里的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做一幅油画去鉴赏。这是给眼球吃的冰淇淋,给头脑的无边无际的飞翔的天空。这里有擦除争执的橡皮,有画出四季丰饶的神笔,这里有你可以想象到的所有美好和惊喜。当阿尔法的空间之门向我们缓缓打开,当神奇的眼镜向我们展示大市场的童话世界,当天堂小镇里的孔雀女郎向我们展开羽翼,那一刻,你还会记得什么剧情和人物?你会连呼吸都忘掉的。
这是理想主义的,这也是不切实际的,可是正是不切实际的理想,支撑了我们所有人满目疮痍的生活。法国人的“浪漫”或许不足以让他们成为船坚炮利的超级大国,可是却让他们创造了令人称羡的文明和艺术。《星际特工》所展示的一切让我们明白,“浪漫”不但是我们逃脱现实生活的小确幸,也将成为人类文明此后700年一成不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