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 旅 )影片还没上映时,在衡阳取景的消息就已经刷遍了本地人的朋友圈。看着豆瓣满天讨伐演员口音的评论,我觉得我有必要在电影公映之前来说一说那些年我们的厂区口音。
六十年代爷爷支内从上海来到衡阳,奶奶从北方的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这里,两人在这座厂区里相识相知,结婚生子,这便是我家大厂生活的开端。
与我家情况相似的不在少数,大部分是跟着自己以前的厂子从上海迁过来,这批人大多是上海籍与江苏籍。另一部分是毕业生分配,各地的都有,北方来的当然也不少。
我上小学时的情况是:班上大部分江苏籍,其余的则是上海、江西、沈阳什么都有,班主任是苏州人(也是我长大后重遇她时才知道)。因此我在出厂上学之前,还没有听过真正的湖南塑普。
在这样的情况下,厂区口音其实是很杂的。厂区刚落成时,大家从五湖四海因为种种不同的原因来到这里,江苏人爱跟自己以前的工友在一块说家乡话,湖南人一起说本地话,其余的也是各有各的小群体。我推测刚开始时不同群体间沟通是用普通话,由于口音实在是太多了,调调怎么都不对,几十年发展下来,竟然衍生出了“XX话”。(XX是我们的厂名,该话有点湖南塑普的调,但又有很大差别)到今天老一辈的人还听得出“XX话”的口音:“听你说话,你爸以前是XX厂的吧?”
当时我们有自己的幼儿园和小学,医务室和公园,报纸和电视台,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妥帖周到。我还清楚地记得非典时厂区安排所有职工每天定时定点去领中药,小朋友们的药水还是特配的。
哦,六一儿童节还发娃哈哈。
相对于厂外这座荒芜的城市市民,厂区当时的条件是相当优渥的,和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太多接触。事实上现在往回看,当时厂区制度已经日渐崩溃,我们能蹦跶的日子不多了。
从学前班到四年级,每一年的娃哈哈越来越少,后来索性没有了。
四年级的时候,厂子濒临破产边缘,厂区职工走的走,班上同学转学的转学,老师也换了一批新血液。五年级学校和市区小学合并,我们曾经熟悉的校长和几个留下来的老师,包括原来的学生,都深受市区小学的排挤。
走,只得走,这里没有路了。
于是小学时最好的朋友跟着家人去了广东打工,辗转多年后终于回了故乡苏州;小时候喜欢的小帅哥爸妈离了婚,据说他跟着妈妈去了湘潭,后来便再没有了消息,现在只剩下一张五岁入学时的合照。
还有那些年厂里会给小孩发糖吃的疯叔叔,在厂区宿舍养鸡种菜的职工父母,每个月都会更新的乌红色宣传栏与免费发放的厂区报纸。
都仿佛已经是记忆里的乌托邦。
后来在从北方回湖南的车上有人问我:
“你去湖南干嘛?”
“你讲话不像湖南人啊?”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