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之后的一些感触
发布时间:2014-05-03
二毛在他的《民国吃家》里这样描述鲁迅,“在吃喝这件事上,鲁迅是个地道的行家,不但会吃,还会做……少见的在日记中提到不喜欢吃的‘美食’……”
这里指的是1912年临近国庆(不过当时还是民国政府)鲁迅和几位友人在酒楼吃福建菜,即闽菜。吃的时候倒也没说什么,回来就不高兴了,鲁大师掏出自己的小本子黑了一笔福建菜,日记上清清楚楚写着“肴皆闽式,不堪适口,有所谓红糟者亦不美也。”
意思就说,人家酒楼把福建看家的红糟,如“醉糟鸡”之流都搬上桌了,还是不对树人的胃口。
这让我想起九年前我刚刚参加工作的一件事情。那一天比较特别,是2005年的9月11日,恰逢美国9·11事件周年,台风卡努登陆浙江台州。我跟着领导前往一线做抗台报道,一路上腥风血雨,满目疮痍——其实没那么夸张,但是作为内陆人第一次面对台风,被大自然尽情拥抱,整个人都软了。已经忘了最后我们落脚的村子叫名字,反正就是在一片废墟中村民们热情接待了来自省城的同志。
村民们一边客气寒暄一边端上台州特色菜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安徽人,我必须承认,我一辈子也没见过种类如此丰富的鱼、虾、蟹。我印象中娇小身段、被烧的红扑扑的明虾,在这方土地上变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无名生物,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名字的“皮皮虾”,在当时我的眼里,就是星际争霸的兵种,就是银河舰队的怪兽。
据我回忆,当时一桌不下二十多道菜肴海鲜,我只吃了一道大白菜,要不是晚上回到宾馆就着热水冲了泡面,我可能就成历史上第一个饿死在抗台前线的媒体从业者了。
多年以后,我这种不吃海鲜的毛病依然没有好转迹象,三年前去越南岘港旅行,十月微凉的夜晚,海风徐徐,一行人矮坐在海滩边的大排档,一群人围着一米长的纯天然大龙虾大快朵颐,我只能怯生生拉住越南老板娘的衣角,她微笑地看着我,沉默几秒之后,我说“can you tell me,how can i buy akangshifu laiyitong noodles?”
为此我寻医问药多年,但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医生都对我这种病症束手无策——后来我在网络上查找国际罕见病索引,才知道我这种病叫——
挑食,无药可救。
《民国吃家》这本书也同样有一段话对此做了分析。“一个人的胃口其实和一个人的性格有关系,例如太固执的人总是喜欢吃他认准的几样,吃到其他的就说不好吃;而心胸宽广的人,相应的食域也更加宽广。”
这段话颇有替天下万千吃货洗白的嫌疑,不过也难怪我身边的吃货们在一起时总是那么开心,看来从性格学上还是属于同宗同源的一类生物。而我这类奇葩,只能在旁边默默啃着白菜梆子流泪,换在欧洲中世纪,很可能还要被冠以“异教徒”的罪名被烧死……
所以,当友人纷纷致电于我说,《舌尖上的中国2》都开播许久,你怎么不写点什么啊?
我他妈写什么?写我一生最爱康师傅来一桶吗?
万幸的是,在吃这个话题,因为我妙手偶得一个吃货老婆从而拥有了更多的参与度。
对于她而言,世上万物皆可食。记得有一次我俩参加浙江友人婚礼,当地习俗是桌上要摆“喜蛋”,对于我这个安徽北佬而言,喜蛋就是茶叶蛋,吃起来口感香醇浓郁又现身份高贵。然而我完全猜错,当我敲开我面前的“喜蛋”,里面涌出一坨毛茸茸的东西——我当时就吐了,我老婆也惊呼“咦,好恶心~”然后把它给吃了……
在她的眼里,每周一期的《舌尖》是回忆,是乡愁,是美食,是饕餮,是口水,是看到好看的就要对着电视拍下来发朋友圈和另外一圈吃货们热泪盈眶讨论哪里可以买到或吃到。
在我眼里,《舌尖》仅仅是用光完美、镜头长短结合有序的光影组合,是一帧帧后期调色精美的镜头画面,是交错叙事的蒙太奇,是节奏张弛有度的配音,是一边精准控制水位泡面一边打发周五夜晚时间的纪录片。
上周“心传”播放的时候,果然老婆又开始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调侃我的挑食,说什么儿子万幸不像我,像我就完蛋了。虽然我心说“不像我你才要完蛋了呢”,但是——
我扳过她的肩头,认真的看着她说,“老婆,从恩格尔系数到精神文明建设,都可以看出我已经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在吃这件事上……”她同样含情脉脉望着我,“你不光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根本就是个无趣的人!你根本就无法分享美食的乐趣……”
我无言以对。
喜欢吃的人的确喜欢分享。古代孟尝君有“食客三千”,人家不光有钱同时也喜欢分着吃。号称“民国第一吃家”的谭延闿也喜欢分享,客厅里的八仙桌可坐一打以上的宾客,每天都门庭若市。
只是这里我要做个小小的指正,“分享”这个词可能在古代的确是指“(比如猪腿肉)分开来大家一起享用”,但是在微博、朋友圈诞生之后,这个由来已久的动词就变味成——
我吃饭分几次发照片,你们看着我享受就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