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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我》影评:每一个傻乎乎的小我,构成宏大的选秀十年
发布时间:2014-07-26

  一个跟了超女快男好些年的工作人员递上一包纸巾,“过会儿你们用得上”,显然,他对纪录片《我就是我》的动人泪点充满信心。“他们这些孩子迄今还和我是非常好的朋友”,不知这个男人已经把片子看了多少遍,依然一遍遍盈眶着加注着自己的“评论音轨”。
 

  可惜,非常遗憾,那包纸巾自始至终没有用上,身旁的姑娘也仅仅表示,“有那么一些瞬间还是挺打动的。”
 

  究其原因,应该是观者对一个节目和一个时代参与感的多少造成的。正如没能回学校参加毕业十周年聚会的我,看着同学醉醺醺记录下来的那些影像,也会矫情的想着“还没说完就老了的那些花儿”,潸然泪下,而与这个集体无甚关系的你,扫了一眼,或许会纳闷,“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有着完整时间线、主次人物和故事织体的《我就是我》,可不至于乱七八糟,但却呈现着碎片化的外貌。片中确实有太多跟不上抓不到的梗上,没有完整关注着去年整套“快男”的观众,或许将很难理解片中大量的突发事件或笑话段子。而我,作为一个偶尔凑热闹的非选秀节目粉,加上去年夏天的主要屏幕时间献给了芒果台的对手节目——中国好声音,不能明白和跟上片中这些事件,也不足为奇。而且,欣赏动听“好声音”,旁观“快男”热闹,差不多该是我们这些中青年观众的共同审美吧,但如若将它们都丢到大银幕上,我想自己还是更乐意选择热闹莽撞的青春故事。
 

  电影里,作为主心骨的华晨宇进阶和成长故事,倒是扎实确立起来了,可围绕他的那些队友、主持人、评委、声乐舞蹈老师、编曲、乐队、家长、粉丝……出现的密度和频率实在过大过碎,而90分钟时间只能稍稍侧重的分配给作为亚军和季军的欧豪和白举纲。这或许是导演艺术创作理念和片方商业属性冲突并相互妥协出来的结果,但如若将之放到粉丝电影的尺度上,所有这些梗这些段子却又是这一数量巨大的观众群体所耳熟能详的,银幕只不过将他们曾在电视里见过和没见过的再现了出来。看不懂的情形不属于他们,甚至也能让他们之外的其他观众产生某种意外情绪,有点乱也有那么些迷人,像是舞台上前言不搭后语的可爱快男,或许,这才是“我就是我”,或许,我们单一类型化的银幕能被又一次突破?至少,相较不是电影的《爸爸去哪儿》,《我就是我》还是一部有着艺术品相的纪录片。
 

  这种艺术品相,首先体现在对主角的再度打磨和加工上。就是那个前言不搭后语的、戴着大黑框的华晨宇,电影开头,他战战兢兢走在林海雪原间,说着云里雾里的句子,童年啊、音乐啊、梦想啊……宛如一只被困于冰封湖面下的金鱼,眨巴着惊恐的大眼睛,自闭着不敢直视外界。反正金鱼记忆只有7秒,除了得应付考试,年轻人又有什么非要记住的,尽情犯傻,尽情炫耀,尽情把自己打扮成过往,然后尽情歌唱,“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可是打造偶像的真人秀镜头对准了他们,观众们记住了他们,粉丝们牵挂着他们。在从电话到短信再到微博微信的一次次投票中,年轻人前仆后继的犯着傻,挥霍着看似永远用不完的时间,甘心做着造星的辛苦建筑工。无论激情还是乏味,时间一旦被拉长到一定尺度,总是可以被裹挟上动人的情感。不知不觉中,每个小我的7秒记忆,拼凑出了整整十年的可观选秀图景,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为当下板结化的中国社会,开通着难得的、还有机会向上流动的民主管道。
 

  导演范立欣也从来不是选秀节目受众,最初想拍这次快男,正是源自对草根选秀节目第十个年头的意识。好的纪录片从来都不是街上取下来的监控录像,而是需要用心设计的完整故事,我一开始也参与到一小部分的“设计”中去,构思着从洗剪吹少年到富家子弟、从持才自傲的狂妄家伙到乖巧音乐学院学生的可能角色,他们之间会在迟早进入的封闭城堡中,产生着怎样的冲突和友谊。然而纪录片又得遵从基本事实的原则,让最终走上台前的这些小家伙,并不止于有着多少能闹翻天的个性。至于那个关于观众投票机制下的民主化管道设想,也始终难以通过对选秀节目的跟踪拍摄表达出来,我一度还坏心眼的希望摄制组能将这些“高大上”问题抛给业已成为大明星的选秀前辈们,听着娇滴滴的张含韵和霸气的李宇春,突然摆出一副公知的架子,来谈论民主和民生。
 

  我的设想最终落空,纪录片最终没有花太多笔墨去铺张时代、缅怀记忆,没能成为伴随一代观众成长甚至老去的《哈利波特》系列。它完整聚焦并紧贴着2013年的那次赛制复杂、台上状况不断却也格外真实的“快乐男声”选秀,只是也因卡在“选秀十年”这样一个时间段,并有着不少李宇春、王栎鑫等“前辈”现身评述,以及汪涵、何炅等人的一路伴随,而不自觉凝练出那种动人的“时间晶体”。
 

  其实,《我就是我》算得上一部颇为奇特的“粉丝电影”。或许是顾忌到单调的院线票房经济现状,而让片方不敢将其定义为听起来有着文艺属性的纪录片,但无论从倒计时式的冠军产生故事,还是从全城紧贴的镜头语言,它都绝对是一部将摄影机安置于焦虑事件下、属于纪录片范畴的“真实电影”。而粉丝电影也不该只是那种要么卖肉卖腐、要么心灵鸡汤的乏味无营业方便面,既然是追逐和接受偶像一切的粉丝,搀和点高大上的艺术性进去又何妨?再说,如今的粉丝,远不再是杨丽娟那种能为偶像逼死老爹的脑残,郭敬明的拥趸都能在《小时代》放映后搬出巴赞理论跟周黎明老师对吵,如果有大批能够接受纪录片类型甚至本身就有扎实艺术电影观赏经历的粉丝,也不足为奇。
 

  电影当然也给了粉丝一些电视上没见过的趣闻和冲突。360度无死角的城堡生活中,男孩们虽然知道被镜头盯着,不能肆意开黄色笑话更不能看“日本动作爱情片”,却也谨慎试探着询问彼此是否还遗精;被罚写自己名字百遍的白举纲,开始骂着这些既然真实更要造星的媒介阴谋,却也在表达叛逆情绪后,无奈的回归到这一机制之下。想想英剧《黑镜》第一季中《一千五百万的价值》带来的选秀乌托邦情形,咒骂着这个机制的选手以自杀相逼,却反倒成了独特的个性巨星。金灿灿的王位总是比叛逆的狗窝迷人得多,更何况有媒体愿意为你的叛逆买单。
 

  节目组、城堡、舞台,组成了是粉丝观众可供怀旧的重要素材,而沙漠、大海、雪原等大景别的补充拍摄,又延拓了局限的视野,让“我就是我”的张扬得以真正释放,而不再只是停留于嘴边的枯燥梦想糖水。在沙漠上狂奔的快男,谁晓得他们未来是怎么样呢?又来一个更好看的节目,又来几个更好看更个性的家伙,迅速剥夺走粉丝的注意力?
 

  这从来不该是年轻人该担忧和考虑的问题,No Zuo No Die,我就是我。而时间长河总会给予这些外人的担忧予动情答案。
 

  遗憾的是,这个答案似乎只体现在一支关于选秀十年的宣传片里,它为纪录片服务,却没能出现在《我就是我》正片部分。9年前喜欢周笔畅的大叔如今还在农贸市场卖肉,2007年因魏晨走红而幸运的被粉丝卖空橙子的大婶如今还在卖水果,看完节目跳起广场舞也渴望登台的大妈,曾为玉米们一天做二三十个烟花烫的发型师,逢年过节总接到李宇春问候的83岁老太太,为投票存下数十张手机卡的男生,为华晨宇留下所有演出票根并准备未来给其做结婚礼物的家庭主妇……你们所有人,都是有着傻乎乎瞬间的一个个小我,可又偏偏组成了中国社会一个大写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