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
我的属性不过是个霍迷,《战长沙》的影迷,霍建华的影迷,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着迷。
《镖门》的开播,我是一直在关注,这部作品的班底看起来还有点高大上,这种高大上跟《武媚娘传奇》用影星+调色的“高大上”不同,《镖门》的高大上看起来走的是主流的路线,有深厚的传统文化的底蕴。
二、徐浩峰其人
《镖门》编剧徐皓峰的名片中最有“视觉冲击”力度的应该是《一代宗师》的编剧。但他可能最在乎另一个头衔:《逝去的武林》口述纪实文学作者(整理者),《道士下山》的作者。
2006年,《逝去的武林》出版,被誉为当年的一本“奇书”,它重新掀起人们对于“武林”、“武侠”的关注。起印1万册,3个月销售3万册。凤凰卫视梁文道主持的《开卷八分钟》专为此书做过一期节目;凤凰卫视窦文涛主持的《锵锵三人行》介绍过此书;崔永元主持的《小崔说事》也为此书做过一期节目,于2008年10月在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播出。
后被王家卫邀请去为《一代宗师》写剧本,2014年,凭《一代宗师》获得第3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奖。
看了徐浩峰老师的一些访谈资料,发现他是一个特别有情怀的人。今天我们再来说一个人有情怀,通常指的是他不仅“含有某种感情的心境”,而且“拥有一种高尚的心境。”。他的情怀来自于,他在表现人性的复杂的同时,他还有更深层次的努力姿态,他意图重塑人性的风骨。他在一个访谈里说:“武侠小说对大陆的影响,一开始就不是武力的影响,而是文化的影响。其实我们是从古龙,感觉到现代文学的魅力,觉得人是需要活得有风骨的。从另一个角度看,金庸像一个很周到的老师,像孔子;古龙像屈原,告诉你一个风骨,告诉你活得要有男子汉气。”
在电影《一代宗师》中有一句关于里子和面子辩证的台词:“人活一世,有的成了面子,有的成了里子,都是时势使然。”“面子”上的人承担着门派的名誉和社会地位,“里子”里的人放弃社会生存,深深隐藏却暗流涌动。他想借“里子”重塑武林风骨。
作为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他写了那么多的民国武侠作品,大家都很想知道,他是否会功夫,他不愿意直接回答,却说他的武侠梦:“武侠小说本质上是一个梦,承担的是一个公道。现实生活中严重缺乏公道,所以需要侠客来解决问题,看完之后你会觉得非常痛快,所以以前武侠小说满足更多的是老百姓更直接、更质朴的愿望。”
他说到香港导演唐季礼,“武林的逝去,影响的只是一个基数,而高手则不在受影响之列。……比方说我接触过的唐季礼,他是‘搭手即飞’,你跟他的胳膊架在一起,处在零距离的状态,他一发力,你就飞出去了。这是我们现实生活里见得着的。”
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隐秘世界
带着对《逝去的武林》好奇的心情,翻开了这本书,发现了许多一直潜藏在民间,一直从未被我们丢掉那些正气风骨的东西,于是我被深深触动,某神秘人在《八家主流报纸整版广告支持盘发申遗》的新闻,让我们被触动,我们的老祖宗真的给我们留下太多太美太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该本书的形意拳也是其中不能被遗忘的一个!
《逝去的武林》由一位名叫李仲轩的80岁老人口述,他是大隐隐于市的武林高手,形意拳大师。34岁退隐江湖,在北京西单一家电器商店看了50年的大门。幸运的是,他在沉默几十年以后,终于开口了,给我们讲述了从清末民初到1934年一段武林往事,真实再现了当时的武林风貌,纪录了许多武人武事,成为中华武术黄金时代的最后一个见证者。
老人出身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因遵守“武林人士不能有官场身份”的门规,放弃做官。他曾拜过三位师父唐维禄、尚云祥、薛颠,他们三个都是民国武林的巅峰人物,其在武林的地位与当时张大千与徐悲鸿在美术界的地位相当。三位大师收他另有深意,老一代拳师多因文化水平所限,即便武功修为很高,却深陷无法表达之苦,李仲轩能留下文章,是中华武术的一次险胜。
我一小女子,对书里非常详尽的武术动作和招数都无法深入领会,但书里讲的那些做人的道理,大侠的风骨还是令我深深佩服和感动,徐老师写书的立意很高,传达了中国武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
比如,老人在谈及学武的目的时,说,“勇气和本领要报效国家,对于私人恩怨,摆出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最好了。练劈拳的时候,不准在人多的地方练,不准占别人的地方。遇到有人生事,不准动手比武,要学会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要留着时间习武,不要卷入是非中,虚耗了光阴。”
练武的人最怕恃强凌弱,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时常有意气冲动的时刻,不一定有什么绝对的错与对,弱者如果仅仅因为口角矛盾就被武者拳打脚踢,武者就失了风度。武者强身健体,习得高强本领应该用在有价值的地方,在处理私人恩怨的时候,要忘记自己是习武者,不仅要习武,而且要习德,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而不是以武欺人。这样才是武侠的真髓。(再想想,于麻麻都把武侠拍成打着武侠的幌子强人恋爱,真是对我们传统武侠的糟蹋)
书里反复讲到习德的重要性。
“说拳先说武德。武德是练武人的救命草,没武德伤害他人是一方面,更糟糕的是,会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唐维禄逐出的徒弟一个姓李一个姓田,那位姓李的是在唐师教他时,对唐师突然袭击。“姓田的一拳能把土墙掏个窟隆,说要到外地行侠仗义去,把两个儿子托给自己父亲,他父亲不管。他很恼火,顺手给了小儿子一拳,竟然把小儿子给打死了,大儿子跑了,他就把儿子给埋了,埋的时候没完全断气。
“如果习武而不修武德是不会有好收场的。我是由袁斌介绍给唐师的。袁斌一次和媳妇吵嘴,一怒之下把媳妇的脚腕子给掰断了,他媳妇几日后上吊自杀了。
我为此登门把袁彬骂了一顿,说:’你把嫂子逼死了,嫂子多好的人,你出手,怎么那么狠!’他很痛苦,说:’我在气头上。我不想这样呀。’
“他和唐师都在一个叫“清礼”的民社,奉行不抽烟不喝酒的生活方式,虽然唐师没把他逐出唐门,但师兄弟们都不再理他,他后来找过我好几次,也没能恢复往日的情谊,因为我对他反感了。
“不能为富不仁,也不能为武不仁,只有功夫没有德行,人会丧心病狂,练武的该是仁者。”
说到戒烟戒酒,我想起霍建华在拍《镖门》时一张路透的照片,含着一个棒棒糖,当时探班的粉丝说,他在戒烟戒酒。
习武还应磨练性格,以武养性。“拳法里出功夫的都是基本功,要吃苦。做人最基本的是‘诚信,谦和’,要忍耐。‘老要颠狂,少要稳’,老年人死盯着规矩,小辈人就很难做了,所以老人要豁达点、随便点,小辈人可一定要守礼仪,如此才能和睦,传承才能延续。”
刘安顺在戏中就是一个特别讲信用的人,他在北漂最困难的时期,不仅靠一身硬功夫,还靠一个信字,在北京镖局站稳脚跟。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夏爷说,他是一个“吐口唾沫都能砸个坑”的人。
“练拳要慎独,要像看戏一样看自己的缓急、得失、偏正、冷暖,但不要马上纠正,要像一个观众,不管戏好戏坏,总得由着演员把戏演完。
“练拳等于演大戏,高明的戏子在演戏时,就明白自己的好坏了——要学会这个,这是练拳时的用心之法。此时要身心分离,心把身子放出去。
“书法要空抡,在下笔前,要有不落在纸上的动作。如写一个小字,空抡时大横大撇,是写大字的规模,只不过落在纸上的是一个小字——这是“字”大于形。
“练形意一掌劈出,不能仅止于掌上,要力所能及地放出去,这是“意大于形”,是形意拳正常的练法。而慎独的练法,要身心分离,将意缩成最小,君王退位,百姓自理,让身体自己成方成圆,。感悟风景。形意拳是天成的一片风景,要体察它,不能练它。拳是我练出来的——错,拳是碰到的,冷不丁发现的,意外相逢的,而且永远天外有天。
“打形意拳,会觉得自己渺小,人在高山大海前也会自感渺小,油然而生敬畏之心。高峰坠石、浪遏飞舟——这种天地间的惊人之举,在形意拳中都有。”
李仲轩老爷子不愧为出身书香门第,对形意拳的解读如此地有意境,有诗意的美,还有哲理的深刻。令我想起《一代宗师》里,众多武打设计都具有这样的如同唐诗山水画一般的意境美。
“练武的人不迷信,说话讲信用,说出来就算话,还不能有脾气,武艺要教给不使性子的人。……我第一次见薛颠,一见他的状态,就知道是个跟尚师一样的人,一天到晚身上走着拳意。他轻易不说话,一说就是大实话。
“比如他送我一对护手钢钩作见面礼,见我很喜欢,就说:“使双钩的窦尔敦也就是在戏台上厉害,能赢人的是剑棍刀槍,这东西没用。”我觉得特逗,哪有这么送人东西的?
“但只有这种人才能练到武功的极处。
习武不仅养性,还可以养颜:“水处卑下,往下流,所以练成钻拳后,人的性格会变得沉稳谦和,皮肤质地都会改善,声音非常悦耳,心思也会变得很缜密。以前老辈拳师不识字,可气质高雅,很有涵养,因为形意拳是内家拳,不但改造人体还改造心志。”
《镖门》里面找王庆祥老师来演德高望重的太谷镖局总镖头戴海臣,真是找对人了。王老师的气质就是谦和沉稳,气质高雅,很有涵养的样子。
书里还很人性地提到收徒的年龄:“形意拳古规矩还有个理想说法,师傅和徒弟的年龄最好相差十五岁。因为体操可以从小练,练拳必须等待十五岁时骨骼基本长成后才可以练。
但徒弟十五岁,师傅三十岁,正是他要建功立业的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教徒弟,而且师傅在三十岁时不见得功夫就能成就。就算成就了, 毕竟是尚且年轻,心态不见得成熟,难以对徒弟有体贴的指导。”
而老了以后,对武功的体验更深,但又有一弊,就是人老心也老,江湖阅历深了,凡事都有防人之心,教徒不见得会尽心,十句话藏三句,许多当徒弟的就是在这种拖延的考验中坚持不住,终于没有学成。”
《镖门》师徒年龄也严格遵守古规矩,戴老爷子60岁金盆洗手,将总镖头的位置传给大弟子刘安顺,刘安顺尚未娶妻生子,应该在30岁左右。
总之,徐浩峰构建的武侠世界不同于近年来任何武侠世界,没有飞檐走壁,没有上天入地,只有闪转挪腾间智慧与功力的对决,是告别特技、特效、舞蹈、吊威亚的真实武林。“
人们去到各种国际会所,把山珍海味吃了个遍,再吃点什么呢?这时候突然发现街头有人在卖棒子面粥,于是就坐在街头的小板凳上喝碗粥”,徐浩峰如此自谦描述自己作品受关注的原因。但他并未提及隐藏在背后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