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擦泥煤)伴随着红帽少年从窗户坠下的一声闷响,影院里传来阵阵惊呼,电影《闯入者》在这时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点。女主角老邓的脸上写满的惊惶和无助,是她没料到这一次,自以为善意的闯入让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故友家庭再次蒙上悲剧的浓墨重彩。
长镜头、画外音、梦境虚实互替交缠,这是典型的王小帅,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故事里的老邓是中国现代社会里典型的“多余的人”。孀居、控制欲、不请自来地介入小辈们的生活。无数的热情被扑灭,迎接她的只剩不见天日的孤独。对着老伴的遗像念叨、哭诉,是人们垂垂老矣后都会重现的景象。且不管老邓能不能看见老伴的面目乍现,王小帅都赋予了观众上帝的视角——让逝者面无表情地看着生者的悲欢喜恶,和那个戴着红帽子的不请自来的少年。
这个红帽子究竟是谁?他和一个不出声的骚扰电话同时出现,打破了老邓生活的死水。像一只没有温度的幽灵之手,冷不丁地掐在脖子上,如鲠在喉。老邓心里明白:这是债。身为当年贵州三线建设者的一份子,为了能让儿子能在北京临盆,老邓不惜污蔑一同甘苦的同事老赵,害得他一病不起,潦倒一生。而眼前这个戴红帽的少年,就是赵家的孙子。
机警的老邓意识到这个红帽子可能会招来杀生之祸,可还是给他做狮子头、切西瓜,替他披上被单。老邓总想做些什么,虽然那时的她还不确认来者不善,也不知道少年为了在她的周围埋伏已经失手杀害了一位可怜的老人……她只知道少年的闯入让自己能够得以倾诉和有人相伴。因为即使与猛兽为伴,也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少年的不辞而别,也撕开了老邓知青岁月的思绪。她回到那个当年奉献了全部青春的老地方,场景依然。破败的厂房,孤单的秋千,画外音里响起的特殊年代蛊惑人心的赞歌忽近忽远。恍若隔世的老邓哽咽了。她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老赵家也不属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别人划下不会结痂的伤痕。警车到来的时候,老邓气喘吁吁地通风报信让少年逃命。可没什么能跑得过时间,命运还是按照只属于它的常理出牌。这一跑,一个年轻的生命过早地跑过了生命的终结线。老邓没想到一步做错,就错了一生。
《闯入者》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所谓的“坏人”。有的只是被时代的洪流砸晕了头脑,犯下普通人都会犯的错,造了普通人都会造的孽的我们。我们闯入别人的生活,别人造就我们的不幸。王小帅给出的的结尾并不宽容,可社会又会给人们多少宽容。我们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诱因,成为别人生活里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