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城)吾生也晚,上大学才开始对电影感兴趣,当时也闲,少年不识愁滋味、伪文艺风格作祟,没事就把一些老电影找来看,零零散散的也看了一些电影评论文章。顺藤摸瓜一样的把中外电影流派谱系和发展缘起粗略的过了一遍,以至于后来跟文艺青年座而盘道,听别人随口扯出一两个生僻的电影作品和电影导演,还算能接上话茬,不至于太丢份。中国人喜欢排座次划山头,江湖各行各业都得论个辈分次序,电影也如此。中国电影随着1905年《定军山》的问世,一百年来大概可分为六个世代。解放之后大陆导演是从第三代开始算的。每一代人都为中国电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奉献了不少的经典之作。
国产文艺片在我上大学时已至强弩之末,第六代导演基本上快被招安,第五代早就随着张艺谋、陈凯歌等人的商业尝试,被电影市场大潮冲晕了方向,有点语焉不详。时至今日,随着动辄十亿票房的商业大片层出不穷,不少导演处女作试水成功,电影导演也终于不用再是科班出身。票房成绩逐渐成为取代一切的衡量标准,导演的神圣光环逐渐褪去,许多文艺片导演也开始谈市场需求,谈IP,谈商业回报率。整个华语电影充斥着一群躁动的淘金客,做梦都想一锄头刨出来一大块金子。在这种漫天的喧嚣之下,吴天明这些老电影艺术家就显得弥足珍贵。
吴天明其人
吴天明被称为“第五代教父”,实至名归,熟悉老电影的人都知道西影厂——西安电影制片厂。西影厂见证了国产电影的最为辉煌时期。八十年代末由吴天明导演的《野山》、《老井》等主流电影获得国内外注目,另一方面,作为西影厂厂长的吴天明更是直接影响了第五代导演的起步阶段,在他的庇护和支持下,黄建新的《黑炮事件》、张艺谋的《红高粱》、陈凯歌的《孩子王》、田壮壮的《盗马贼》等片相继诞生,让西影厂在国内外各种电影节上抱奖而归,也引发了学术界的关注与讨论,第五代电影研究一时成为显学。特别是1987年,西影厂先后拍摄的吴天明《老井》、张艺谋《红高粱》分获东京国际电影节和柏林国际电影节大奖,被当作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标志。
百鸟朝凤
平心而论,这部电影不能算一部经典佳作,末段节奏掌控有些拖沓,讲述农村生活时有些理想和飘忽。如果不是导演的离世,以及制片人“下跪推荐”等话题营销,这样一部电影在当下电影环境中排片估计会更少。在电影院却发现人比想像中的要多,很多人都是年轻人,在电影末尾还听见有人入戏太深,感动到抽泣,这在我最近的观影中是少有的体验。电影作为一曲80年代的挽歌,但所展现的场景让我这个农村出生的孩子并不陌生。我们那红白喜事也会请一帮吹鼓手吹唢呐,儿时觉得吹唢呐的格外神气,鼓着腮帮子咿咿呀呀的吹个不停。但我不知道我们家乡有没有白鸟朝凤的曲子,也没听说过谁去世时能演奏此曲,作为他一生德高望重的嘉奖。电影出现的电子乐队与唢呐的矛盾,我们那也有。最近几年,有人去世都喜欢请一些草台班子来热闹一下,我亲耳听见邻居家丧礼上有人用怪异的嗓音唱《小苹果》,乡亲们里三重外三重的围上看热闹,像是在看一场演唱会,糟杂的音乐夹杂着人群的笑声,吞噬着死亡的悲剧气氛,将悲剧硬是演译成喜剧。置身其中你能感受到农村人的生存智慧和哲学意味,生亦何哀,死亦何苦!似乎有点庄生的气度了。但不得不说回来,唢呐为啥逐渐被淘汰,归根结底还是赶不上时代的潮流了,赶不上现在音乐的热闹和洋气了。人没有错,社会变革也没有错,一些事物正在消逝,一些人的人生和世界被改变了。但这种改变的背后,是所有“匠人”跨越时代的悲剧悖论。
传承和坚守
小至唢呐,大至昆曲、京剧,每一项当年风光无限的文化项目走过它的时代之后,都面临困境,虽然有非遗的保护,但终究难以继续往日的荣光。说到头电影也是,电影艺术也不是永恒,如今也再开始走下坡路,相信不远的未来,电影也成为了一种只存在博物馆里的古老文化形式。但吴天明导演拍这样一部电影,表达传承与坚守的力量,却让人动容。不论是吹唢呐,还是拍电影,还是别的什么,接过了一门手艺的衣钵,往往就意味着一辈子的坚持,直到再也无法对抗时光。
有篇推荐电影的文章这样讲:你还有无数机会看超级英雄拯救世界,但《百鸟朝凤》只有这最后一次。所以我们还是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