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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光中的“百鸟朝凤”
发布时间:2016-05-16

  (文/Amigo)片尾字幕出现,影院灯光一亮,我几乎第一个站起,只因为我两腮长短不一各挂了一道泪流,而我也不方便去擦,低了头只想离开……这是泪光中的“百鸟朝凤”,天性不够机灵的小主角本不情愿被父亲强加给自己未圆的梦,但当为了让自己能顺利拜师而摔破了头,他心疼得泪光晶莹,这串泪无意中为他争取到师傅的收纳。师傅在孩子成年后才揭开这个原委,答案正应了我的第一直觉。

 

  小主角天长日久苦练,用长长的苇杆终于从河里吸上来水,但是师傅却把学唢呐的机会给了后到的师弟,他负气出走终因偷听到父亲对自己的寄望而折返,而师傅终于肯给他一杆小唢呐并且说越小的唢呐调越高,孩子满眼泪花抬起头,我的眼泪则第一次泛起……
 

  中间无数次恻隐,比如师弟终被取代要离开时,他轻问师娘“为什么我有悟性师傅却不传我”的泪光,师娘代收师弟给师傅的三记响头时心软又苦难言的目光,那请求给亡父吹奏“百鸟朝凤”被拒绝的孝子表情,以及师傅受用得意弟子首次接活后的孝敬,酩酊之中吹上一曲,物我皆忘的陶然若仙,他说:唢呐其实是吹给自己听的……
 

  到后来就数不清的被击中泪腺的场景——游家班濒临瓦解,师傅当院拦住迫于生计外出打工的徒弟,一件件抛洒他的衣物阻拦,后者一件件捡回作无声反抗……师傅一口老血溅滴在脚下,拼出绵薄全力意欲挽回昔日乐班的风光……师傅命悬一线交待身后事,徒弟抱着他悲情上脸,亦师徒亦父子……师傅音容宛在,英灵坐于自己墓前演出椅上,肃穆望向唯一坚守的弟子,于他的吹奏中渐渐表情赞许,最后释然大步而去不再回头,身姿犹是小徒弟初见情形……
 

  我不觉得这是一部煽情的电影,事先我知道我可能会感动,但没想到最后几分钟我根本没看银幕而悲恸不已泪流满面不能自拔……我哭什么?我以往也对曲艺名家说过:传统艺术的消亡也是自然规律,人力扶持并不能真正光大。我也知道吴天明导演并不是在控诉新文化对旧事物的冲击。我哭的应该是人生这个舞台,从来都是过场演出,入戏也罢,出戏也好,最终都不过是给人世添一笔沧桑!最终被时间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哭的应该是自己也像渐渐长大的小主人公一样,没有天资和世家背景,却一点点被音乐艺术洗礼了灵魂,各种心力付出后却站在了从艺生存恶劣的环境。心里未必不迷茫,但除了坚守还能做什么?我哭的应该是明明心头布满伤痛,但脸上还要若有阳光。不见含笑花,心种忘忧草,万般留不住,只记今朝笑。电影里最初山河明艳,萤火秋千,终场时荒草苍老,任重道远……
 

  我哭的应该是事物也罢人物也好,有聚时笑就有别时泪,恩情割不断,眷恋舍不下。人都念旧,这与旧好与不好无关,只是一份情怀,因为人是血肉而非草木,冲击吴天明导演的新旧理念抗衡的现实,冲击不散他的情怀。而我,坐在观众席上,被剧情和画面掀起了同样的情怀风暴:人到中年,开始面对身边的生老病死,理想与现实,太多时候无能为力……
 

  整部电影,并没有出现那首用作片名的中国著名唢呐曲“百鸟朝凤”,那首原是流传于鲁、豫、皖等地的优秀民间唢呐曲,因曲中多有模仿鸟鸣之声,所以得名。本是寓意吉祥,欢乐喜庆基调的乐曲,在片中成了陕西风的大哀乐,仅德高望重的逝者才配享用。片中的配乐,更多是悲切感染,配合导演讲述的悲切情怀……
 

  这是2016年5月16日的上午10:40场,全天仅此一场,头天下午我扑了个空,因为没有场次安排。我看了人气满满的“美国队长3”,而这次起早赶路来支持吴天明大师绝唱,也是回望最初一份情结……电影里唢呐班对抗洋乐队以惨败告终,电影外,排片上这个乡土片也被西洋大片狠狠碾压,才会有后来方励那惊天一跪,我要感念基本对国产片没了好感的今天,一念流转后没再与中国电影8、90年代的特有的淳朴情怀失之交臂。
 

  艺术的庄严、新旧交替的自然规律、生老病死的世事沧桑,电影里讲的就是这些。出来久久不能平静,心疼却无语……我在朋友圈感叹:前浪已去 ,后浪成为前浪是必然 ,时间中的我们和我们的唏嘘声,也会被风吹雨打去。只有沧桑依旧 涛声依旧…